水屏幽zy

不要温和地走近那个良夜

嫂子(5)

*大关周/小关周预警,不喜点叉,谢谢


2月13日,晚。

大雪纷纷何所似?

关宏宇刚从酒吧出来,就被迎头而来的冰雪寒风盖了一脸。他不喜欢下雨,同样也不喜欢雪。扑面而来的寒风把刚喝酒攒下的热乎气儿全变成了冰碴子,裹在胃里个楞个楞的,让他不想再回充满着酒气味儿的酒吧里。他干脆一裹棉袄,蒙头冲了出去。

然后电话就响了。

关宏宇哆哆嗦嗦的从兜里掏出手机,也没看是谁,就喂了一声。

然后关宏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。

“你犯事儿了。一家五口被杀了,你的指纹和DNA都查出来了,一会儿就会发布通缉令。你要么把事儿说清楚,要么赶紧跑。”

关宏峰的声音一贯冷静,然而此时通过电流传过来,带着点冷酷无情的意味。关宏宇握着手机愣了愣,问了句:“什么?”

关宏峰又冲他说了几句话,每一句都伴随着寒风和冰碴子,化作一把冰刀,慢慢的把他戳死。

“哥……我是冤枉的。”关宏宇听见自己的声音细小而飘忽,像冷风中的雪粒,被风一吹就卷跑了。

关宏峰那边似乎信号不好,出现了几声电流的呲啦声。他顿了顿,在那头道:“我这边还有事,你先躲一躲,我一会儿联系你。”

关宏宇握着电话,听着那头“滴——滴——”的挂断声,一时间茫然无措。小巷子里只有几盏路灯,在风雪的扑朔下,显出几分暗淡。关宏宇攥了攥手机,咬了咬牙,兜头往前走,在尽头转了个弯,视野一下子明亮了。

他站在繁华的十字路口,路口对面是一座立交桥,旁边就是商业广场。商业广场上巨大的LED屏放着男团女团的mv,又跳又唱,一片祥和。这时连纷纷扬扬的大雪也不那么冷了,变得祥瑞一样温暖明媚。

关宏宇站在街口,然后使劲扇了自己一个耳光。

疼的。不是梦。刚才那通电话是真的。可是一家五口?怎么可能?

忽然LED屏闪了一下,喜庆的歌声戛然而止。

关宏宇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尾椎直达全身,他把帽子带好,埋下头,匆匆走向立交桥下。

紧接着,他就瞥到LED屏上,出现了自己的脸。

“嫌犯关宏宇,男……”


关宏宇蹲在立交桥的一个角落里,浑身发抖。他沿着立交桥走了很远,远到已经听不见商业广场传来的人声,远到四周路灯都坏了几个,远到周围连条流浪狗都没有。他蹲在角落里,攥着电话,低头看着手机屏。

×周巡。

他看着通讯录里那个名字,被他偷偷加了一个符号在前面,这样他每次打开通讯录,这个人就是第一个。他也忘记什么时候加的了,或许当时只是想着加一个这样的符号有一种做恶作剧的快感,然而当他发现这个符号可以把他提到第一个时,便没想着再改。

他看着那个名字,却迟迟没有按拨号。

他会相信我吗?他和我哥在一起吗?

关宏宇看着手机屏,忽然想起,他和周巡去酒吧喝酒那天。

他没有问关宏峰为什么不让周巡上去,周巡也没说。关宏宇拉着周巡去了一个酒吧,俩人一人点了一瓶威士忌,开始一杯一杯的喝。

喝到一半,周巡忽然拍了拍关宏宇的肩:“你想不想听我和你哥是怎么好上的?”

关宏宇被呛了一口,拒绝道:“不想。”

周巡似无奈似叹息的“操”了一声,看着关宏宇:“不是……你小子,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?”

关宏宇喝了一口酒,眨眨眼:“是啊。你才发现吗?我每次看见你,就恨不得扒了你的……”关宏宇呛了一口,勉强把“衣服”吞了回去。

周巡似笑非笑的看着他,一双含笑的眼睛映着关宏宇直愣愣的头发。

关宏宇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手机。那双笑眼逐渐幻化成手机上周巡两个字,连着前面的叉号,形成一种致命的诱惑。

他颤抖的手指摸上拨号键。但是没有按。

他想起那天在酒吧里,俩人说了很多话,多到关宏宇现在想不大起来。他记得周巡叼着烟,在烟雾中眯着眼,也不看他,却在说关于他的话:“我之前在老关那儿见过你的照片,你笑起来痞了痞气的,我还想,长的是像,但是气质太不一样了。可是那天第一次见你,我操,我当时就想,真像,不细看分不出来。”

周巡说着看了关宏宇一眼,把烟暗灭在烟灰缸里:“你说……是你像老关呢,还是老关像你呢?”

关宏宇楞了一下,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小时候,在枣树下学着自己冲教导主任笑的关宏峰。

关宏宇不知如何回答,但又觉得不说话有些别扭。他看着烟雾里仰着头喝酒的周巡,从头发到鼻尖,再到凸起的喉结和毛衣领,突然就起了捉弄的念头。他凑近周巡,低声道:“嫂子—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待见你么?”

周巡放下酒杯,笑了一声:“嘿,稀奇了,你这是准备酒后吐真言了?”他看了一眼关宏宇,看着他笑眯眯仔细盯过来的样子,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口烫了一下。很轻,就像灭了的烟灰落在了手腕上。他一时间竟不太敢直视关宏宇的眼睛。

关宏宇见他逃避似得转了一下脑袋,然后就定住了。这让关宏宇非常不满,于是伸手按着周巡的脑袋,迫使他转过来看着自己:“嘿,嘿,嘿,看谁呢,都看楞了,我哥来了?”

周巡一弹关宏宇的胳膊,把他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扫了下去:“别闹。”接着他低了低头,压低声音道:“那边那个人……在公安这边通缉一年了。你坐这别动。我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
关宏宇看着周巡离开座位,跟着一个男人从后门离开。关宏宇不放心,和酒保说了一声留下座位,便起身跟了过去。他贴着墙,看到周巡漂亮利落的收拾了嫌犯,看着他直起身拿起对讲,看着他把嫌犯押上车。然后看着他转身往回走。

关宏宇快速回到酒吧,一口把桌上的酒闷了,然后趴到桌子上装睡。他听到自己心跳的飞快,可能是跑回来跑的太急了。他一闭眼,全是周巡利落的一脚踢向嫌犯的膝窝,一手向后一掰一折,动作大了,皮衣飞起来,露出腰线和下面的长腿。

关宏宇见过周巡抓人,但是第一次见他动手。周巡的每一次踢打、转身,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飘过,他甚至把嫌犯换成了自己,思考着他每一招打过来要如何破解。

这就是平时的周巡吗?

他忽然有些激动,但说不上为什么激动。

他感觉到有人接近自己,然后喊了一声:“宏宇?”

他没有动,他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在装醉。他在转身跑回来的那一刹那很怕周巡回来和他说有事先走。所以在脑袋做出反应之前,他已经趴在了桌上,任凭那人怎么摇晃自己,他都不动。

然后周巡叹了口气,暗骂了一声,双手夹着他的腋窝把他半扛起来。

那滋味真是不好受,关宏宇蹲在立交桥下,蹲的腿都麻了,他站起身跺脚时,回想起那天周巡把他拉起来的感觉,他几乎疼到要忘记自己在装醉。

关宏宇低下头,看着手机上的名字。

他想起周巡扶着他上车后,就那么看了他片刻,然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。

关宏宇手忽然抖了一下。

如同那天在车上,他的手,抽筋似得抖了一下。

电话拨出去了。

关宏宇定定的看了一会儿,把电话拿到耳边。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”关宏宇数着每次嘟声响起的间隔,他发现每个间隔越来越长,越来越长,直到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

关宏宇有些害怕。他害怕周巡会接电话,然后将他拷上车,就像当初和他哥哥一起把他拷上车那样。

他把电话拿下来,不再听烦人的嘟声。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从30秒变到一分钟,然后机械的女声传来。

“您好,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,请稍后再拨。”

关宏宇挂掉电话,愣了一会儿。

他想起周巡在车上一直问他住在哪儿,得不到他回话,便把他半拉半拽回了周巡家。他第二次倒在周巡的床上,竟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。他想起第二天醒来的时候,阳光洒进屋里,他走出卧室,看到周巡穿着背心裤衩,一条长腿屈着坐在沙发上,嘴里叼着烟。

关宏宇低下头,再次按下拨号键。×周巡。

“醒了?”周巡转头看他,声音懒散沙哑:“饿吗?”

关宏宇还没说话,周巡就冲茶几努努嘴:“那有点钱,自己去买。”

“您好,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……”

关宏宇笑起来:“哟呵,大爷,你起这么早,还指示我去买早点。”

周巡笑眯眯道:“我把床让给你睡,所以你得去买早点。”

“您好,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……”

“油条豆腐脑,没有豆腐脑就豆浆,我不喝牛奶,别给我买那个,啊。”周巡迅速报了菜名,把嘴里的烟按灭,起来伸了个懒腰。“回来的时候悄么声的,我补个觉。”

“您好,您拨打的电话……”

关宏宇按掉电话,手有些抖。他抬起头,眼前不是阳光明媚暖气开足的周巡家里,而是掉着冰碴子的天桥底下。

“嗡——”

手机一震,关宏宇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,拿起了手机。

关宏峰。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,但是带了些不自觉的厉色:“来我家。快点。”

关宏宇不敢打车,坐了一辆黑摩托,还在离关宏峰家两条街的时候下了。等他到了哥哥家,整个人都冻成了一块冰坨子。

关宏峰坐在沙发上,脸色沉沉,一股风雨欲来之势。

关宏宇道:“哥,我是冤枉的。”这句话说完竟然觉得鼻头一酸。他觉出了几分委屈,这种委屈在看到关宏峰时成倍扩大,扩散至了全身。

关宏峰看了他一眼,要骂出口的话顿了顿,还是咽了回去。他叹了一口气:“我知道你是冤枉的,但是你能不能别做傻事了?”

他说着拿出了手机,按亮屏幕,放在关宏宇眼前:“你觉得周巡会认为你是冤枉的吗?”

那是周巡的手机,上面赫然显示“关宏宇,未接来电,11。”

关宏宇张了张嘴,还没说话,关宏峰便道:“刚才他在我家,手机落这了。一会儿他会回来拿,你先进屋躲起来。”

后来周巡果然来了。他听着俩人说话,争吵,他靠在卧室的墙上,甚至没有勇气打开门偷偷看一眼。

等他再见到周巡,已是半年之后。从风雪满窗到莺蹄燕语,从春风拂面到蔷薇院香。当他穿着关宏峰的大衣,围着围巾坐上出租车时,才恍然发觉,已是初秋露浓。

他脱掉手套,半年来第一次接触微风。冷的,轻的,滑的,在他掌纹里肆虐,然后又溜走。

这让他想起周巡的头发。

即使半年了,想到周巡,他还是觉得胸口发烫。那种烫意从心口直达眼底,让他忍不住眨了眨眼。他迫切的想见到周巡,但是却不知道见到他会做什么。当他是他嫂子的时候,他从心底歪曲的缝里渴望着他,却没有那么迫切的想看见他;然而当他不是的时候,他似乎不再渴望,可是却极度迫切的想看见他。

他数着自己的心跳,走进了长丰支队。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,他微微仰头,一脸冷静。关宏峰。他挑挑眉,笑了笑。关宏宇。

他走上楼梯,转了个弯,按住会议室门把手,然后走了进去。大义凛然,如同就刑。

“哎,老关!”

周巡的声音让他轻微的哆嗦了一下,他眨了眨眼,看了过去。

半年时间,他的声音没有变,模样也没有变,甚至还穿着那件袖口开着花儿的白毛衣。周巡看着关宏峰,关宏宇看着周巡。

他忽然就想起在养伤时,关宏峰给他讲到周巡的那一天。

自家哥哥就坐在放映机前,看着墙上周巡的照片,忽然就哑了声。关宏宇也没说话,自顾自坐在旁边,还拿了一瓶啤酒喝。

关宏峰转过脸,拿起弟弟喝了一半的啤酒喝了一口,开口道:“零一年一月二十七号晚十点钟,确切说是十点过五分,是我第一次看见周巡。”

关宏峰说话虽然慢,但是一直有一种沉静的力量,掷地有声。然而那天,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,关宏峰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绵软的味道,像是老电影里陈旧的背景色。关宏宇没有说话,一直在安静的听。他开始慢慢回想起那天他和周巡喝酒,周巡同他说过的话。

2001年1月27号,俩人都记得异常清晰。

“他当时骑着一辆破摩托,灯光十里外都能晃着人眼。穿着警服裤子,上头穿着一个灰色套头毛衣,警服扣子也不扣,跟个二流子似得。那个地方黑,卖簸箕的老大娘拽着我,旁边还有卖栗子和卖红薯的商贩。可是我一转眼就看见了他,他当时邋里邋遢的,可是比那破摩托的车前灯还亮。”

“我一眼就认出来,这是周巡。我见过他的照片,常年贴在我照片旁边。我这边荣誉榜,他那边是点名批评的,”关宏峰说着淡淡笑了笑,“每次我看到他的照片,心里就想,这是一团火,如果不去引导,他会把自己一并燃尽。”

“我见到了他,果然和我想的一样。他这团火烧着自己,但是没有灭。我当时渴望这团火,我希望他继续燃烧,去荡平一切黑暗。我劝他说,你不要烧自己了,我给你提供原料,继续燃烧。”

关宏峰忽然就卡了话头,他转过脸,看着关宏宇。

关宏宇似有所觉,也看向关宏峰。

“他这个人,看似大大咧咧,可能连人名都记不住,但是会记得这个人干过什么,在哪里,做过什么事儿。有时候笑起来蠢兮兮的,但是那眼珠子一转,那狐狸尾巴就要往上翘。”

“他不喜欢喝奶,之前有一次抓捕犯人的时候骨折了,我给他买了一箱奶补钙,他就喝了一杯,剩下的全偷偷给隔壁的一个小孩儿了,还骗我说都喝完了。”

“他喜欢吃零嘴。我们干这行的,吃饭没时间点,有时候忙着就忘了饿了。所以我当时办公室抽屉里全是零食,每次出外勤他就从我这顺一包。不带零嘴的话他就吃犯罪现场受害人家里留下的,不知道这半年了这毛病改没改。”

“他怕冷,又臭美,经常带着墨镜,把墨镜摘下来能当镜子用。大冬天就穿一毛衣和外套,还敞着怀,说也不听。前些年和他一块去东北出差,冻的回来发烧烧了三天,第四天倒是乖乖穿着羽绒服,第五天就又脱了。”

“他这个人,脑袋瓜好使,就是不爱动。基本我一在,就能见他大脑宕机坐在那儿……”

关宏峰说了很多话,似乎是说给他听的,又似乎不是。当他又一次在会议室见到周巡,笑起来双眼弯弯,像是一汪盛了莲花灯的池塘,里面有着星光璀璨和万家灯火。他忽然仔细品味了一下关宏峰的那些絮絮叨叨,回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周巡时,那人从湿漉漉的刘海里向上瞥他的一眼。

他刹那间就感受到了,当自家哥哥坐在放映机影下昏黄的光下时,那番话里的难得情深。

他当时看着哥哥,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

你这么爱他,为什么那天要和他说分手呢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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